時光荏苒,已是18歲婷婷玉立的少女安娜,現在正背著大背包,坐在艾倫戴爾家族特製的輪船、和兩個差不多同年紀的表親們坐在甲板上。艾倫戴爾從前是古代皇室的姓,如今到了現代,則變成了猶如當地的文化象徵,安娜與父母居住的城堡還成了文化遺產。身為古老家族的一員就有了諸多不便和莫名奇妙的傳統,像現在,艾倫戴爾家族裡每到十八歲的孩子們會被長輩們叫回城堡齊聚一堂、度過一晚之後,隔天早上搭上輪船,前往一個位於極北名叫阿托哈蘭的冰凍之原朝聖,在裡頭拿走某樣東西(通常都是冰柱,那麼冷的地方還能拿到什麼呢?)接著再搭船度過長達半天的時間,回去艾倫戴爾城堡參加長輩為他們安排好的成年禮派對。
安娜看著其他人露出陰鬱的表情,表姐樂佩還站起來拿起手機試圖接收訊號,但最後只能徒勞無功地坐下,前往阿托哈蘭的路上訊號太差,他們只能乾瞪眼。
欣慰的是,安娜從小就往來頻繁的表哥阿克也有一起來,在三個人之中他最先開啟話題。
「安娜,妳媽不是嚴格禁止妳參加成年禮嗎?」
樂佩聞言,露出羨慕又不解的表情,她問道:「為什麼妳還是要來參加這麼浪費時間的活動?」大家都知道,她是被逼來參加的。
正當安娜開口時,船隻開始駛入深海,船身用力晃了一下,樂佩深吸口氣、摀住嘴,才好不容易沒吐出來。
阿克則是臉色發青,但看著安娜的表情也充滿了疑問與好奇。
而安娜已經臉色發白,昨天她為了偷渡上來,一整晚沒睡,就為了逮到機會躲避父母、從房間溜出來。
「噁⋯⋯」安娜轉過頭往海裡吐了一點後,擦擦嘴轉身回答問題,「因為我想確認一件事情。」
阿克跟樂佩一臉不解地望向她,好的,看來安娜的故事時間要開始了,她咳了一聲清清喉嚨,看著阿克說:「阿克,你還記得我五歲的時候不是有中邪過嗎?」
「這我記得,我永遠忘不了。」阿克看著一臉茫然的樂佩,快速解釋了一下五歲安娜生日時的事蹟。
「哦,原來那時候發生那種事情。」樂佩說,那時她也在場,可是沒有注意到究竟發生什麼事情。「那這跟妳堅持要來參加活動有什麼關係?」
「妳就聽我說下去吧。」安娜說,她又感到一陣頭暈想吐,但說故事的渴望讓她忍了過去,開始訴說她這十八年來備受幻影殘像折磨的經歷⋯⋯
身為艾倫戴爾家族的小孩,一定都聽過有關艾莎與安娜的故事,那是一對有關姐姐艾莎擁有冰雪魔法,而妹妹安娜雖然出生平凡,但是她善解人意與不放棄的個性拯救了姊姊與國家的故事。
「噢,什麼都好,可以不要再說這個故事了嗎?」樂佩翻了翻白眼,安娜不怪她,畢竟幾乎每個艾倫戴爾的小孩都是聽這個故事長大,而且每次家族聚會,那些老人們就會把這個故事拿出來一說再說。
「說起來,」阿克說,「我一直都覺得安娜妳跟故事裡的安娜很像⋯⋯」
樂佩聽了之後點點頭,「關於這個,我和別的親戚都這麼覺得。」
「你們到底要不要聽我說,我才剛開始耶。」安娜說,她無奈地看著話匣子打開的表親們。
因為實在沒什麼事情好做了,兩人立刻閉上嘴,殷殷期盼安娜繼續說下去。
自從安娜確診為兒童妄想症之後,經歷了長達四、五年的藥物和心理治療,然而她很快就發現那些有關過去的幻覺和片段依然沒少過,甚至伴隨著她成長,還影響到她的課業與交友情況,就在安娜為此憂鬱得快要無法上學時,某天父親又跟她說了一次有關艾莎與安娜的故事,她才發現原來那些幻覺殘像,通通都是有關艾莎與安娜。
她立刻把這些事情告訴爸媽,還反應說吃藥一點用也沒有,過沒多久,媽媽伊杜娜便帶著她前往一個鄰近艾倫戴爾的小小村莊,母女倆先是開車繞山路之後,還得爬山走路快要半天,才終於到達那個神秘宛如原始部落的小村子。
她們在那裡遇見了巫師。
「嘿,等一下。」阿克說,「妳媽聽妳說吃藥沒用之後,接下來的動作是帶妳去找薩滿之類的人嗎?」
她眨了眨疲倦的綠眼,睡眠不足讓她有點暴躁,阿克問題怎麼這麼多。不過正聽得起勁的樂佩幫安娜瞪了他一眼,阿克默默閉上嘴。
她們終於在天黑前到達村落,族人像是預見她們到來,立刻請她們前往長老住處,那是一個樣子看上去已高達百歲的老人,駝背的關係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塊石頭,他拄著拐杖、在旁人的攙扶下迎接母女倆。
『告訴我,發生什麼事情?』老人說,他灰白的頭髮蓋住了他的雙眼,安娜看著那雙似乎全盲的眼睛,打從心底感到敬畏。
『她從小一直被幻覺纏身⋯⋯我們試過了各種方法⋯⋯』伊杜娜說,焦慮地握住安娜的手。『我聽說您對這樣的事情很有一套,求求您幫幫她。』
老人招了招手,示意安娜靠近,她順從地走向他,對方的手摸向安娜的額頭。
『妳的全名叫什麼?孩子?』
『安西亞·娜塔莎·艾倫戴爾。』安娜說,『但大家都叫我安娜。』
『安西亞,妳聽好了,妳一直看到或是夢到的那些幻覺都是妳的前世。』
『那為什麼會看到?』伊杜娜說,她的眼裡充滿了焦慮,卻換來老人深吸口氣。
『因為妳還有一個前世未亡的另一半⋯⋯』老人張著近乎全白的雙眼看向了安娜,安娜無法控制地顫抖著。
『而她會永遠呼喚妳的靈魂。』
那時的安娜才剛升七年級,聽到這樣吊詭的事情也跟著母親呆住。
前世?未亡的另一半?什麼東西?
『那請問您是否有辦法⋯⋯』伊杜娜的聲音響起,安娜鼓起勇氣偷看一眼,發現媽媽的眼角泛淚。
『等一下我會替她舉行儀式。』老人說,『但是始終只能擋一下,安西亞不能離開她出生的土地太遠。』
『離開太遠的話會怎麼樣?』
『那些幻影會繼續纏上她,儀式可能會失效。』
『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?』伊杜娜說,她聽起來非常懊惱。
老人輕嘆息,說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,他只能暫緩孩子做選擇的時間,未來怎麼辦,只有安西亞才能選擇。安娜聽老人說完,先是耳鳴之後,又聽到自己的心臟狂跳,她到現在都還覺得一切都相當虛無飄渺又不真實,命中注定是什麼意思?難道她這一生得活在一個基本上算是虛幻的傳說底下嗎?還有現在都21世紀了,這種事還可能發生嗎?
「喔,暫停一下。」現在船正駛入較顛簸的部份,樂佩已經招架不住,轉頭往海裡吐了起來,嘔吐聲也連帶影響阿克跟安娜,三人各自往自己的角落大吐特吐一段時間,等到苦難結束之後,他們三人癱倒在甲板上、雙眼無神看著陰鬱的天空,看起來跟鏡子一樣,映出他們三人的心情。
「所以安娜,妳去阿托哈蘭是要確認那個艾莎到底是不是在那裡嗎?」樂佩說,她一直引以為傲的長長金髮披散在甲板上,整個人看起來真的已經失去戰鬥力。
「對,對啊⋯⋯」安娜也沒好到哪裡去,她已經快要昏厥了,阿托哈蘭什麼時候才會到,阿克已經閉上眼睛發出鼾聲,看來他是打算藉由睡眠逃避暈船,安娜想等等也要學他。
「那如果妳見到她,可以請她廢掉這個傳統嗎?」
下一波暈眩襲來,安娜還沒來得及回應樂佩就痛苦地閉上眼睛,頭痛欲裂、全身發軟,還一度後悔自己沒有聽爸媽的話待在家⋯⋯
「安娜,」樂佩的聲音又響起了,「妳要是還能說話的話,可以講講那個儀式嗎?我現在真的很需要分心。」安娜躺在地上動彈不得,她閉著眼睛,講述剩下的部份。
老人請安娜換上他們準備的白衣,於月亮來到最高點的時候,踩入已經擺好的陣式中,她注意到地上擺的小石碑上畫有各種符號。
當她就定位時,鼓聲緩緩響起、由弱到強,接著老人的聲音領著他身後的族人加入,他們在唱歌,詠唱著不知名的歌謠,那聲音低沈渾厚而充滿了力量,像海浪般一波一波打進了安娜的心,她全身發麻、害怕地尋找母親的身影,母親站在詠唱隊伍外,看著安娜跟她說了我在這裡。
安娜將注意力放回老人身上,某個小男孩在他的指示下於各個石碑點起火,火光隨風搖曳,那些詠唱的聲音越來越大、越來越響,而安娜的身體開始隨著節奏擺動,好像她本來就知道要怎麼跳,自然而然地隨著音樂旋轉、旋轉。
在安娜舞蹈時,她看到了幻覺裡最常出現的艾莎,穿著一身純白如神明似的服裝、身後的薄紗與她放下的金髮飄揚,像是在等待她的到來,艾莎對她伸出雙手,眼裡滿是盼望。以往幻象只有呈現姐妹倆的各種互動和爭吵,現在看著對方居然如此明確地找上自己,讓她心裡感到一絲絲不安,可是也才猶豫一下,心底直覺如火焰般竄起,她的確覺得那些幻覺很煩、也很希望能夠安穩度日,但現在看到艾莎這樣子,反而勾起安娜的好奇心與同情心,她有種瘋狂的想法,如果她真的聽從幻影的要求去找她呢?這個想法讓安娜想回應她的召喚,找到艾莎、和艾莎見面⋯⋯這麼想的同時,她已經伸出手⋯⋯
『繼續跳舞,不要回應她。』老人嚴厲的聲音讓安娜嚇得縮回手,艾莎依然張開雙手迎接她,但是卻越來越遠、越來越遠。
『艾莎!艾莎!』安西亞沒能繼續跳舞,她跪了下來、淚流滿面,對天怒吼,還聽見自己語無倫次地哭喊著某些詞彙,她只清楚聽到自己求她別走,還有她尖叫著要艾莎告訴她怎麼找她,對方說了些話,但安西亞聽不到,接著是母親驚慌大喊要求儀式停止的聲音,但是詠唱依舊繼續進行,而安西亞的動作在禱唱下越來越小、越來越慢⋯⋯
最後,她的身體縮成了一團,跪拜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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