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喜歡芙瑪琳的味道。
她看著凱薩琳坐在梳妝台前的背影，看著她熟練地塗上化妝水乳液後，拿起手裡猩紅的芙瑪琳、扭開瓶蓋，黑色物質緩緩滑入她的手心，潔西卡看著凱薩琳屏住氣息，全神貫注雕琢著自己的臉龐，好像她那張臉才是全天下唯一的藝術品⋯⋯其他的臉一點也不重要。
潔西卡握緊拳頭，她注意到鏡子裡的凱薩琳發現了她的注視，於是眨了眨眼，趁著對方開口前，嘴角熟練地彎起笑容，端著凱薩琳根本碰都不碰的咖啡走上前。
「薩琳姐，我端了咖啡要給妳喝。」
「嗯，放著吧。」等潔西卡放好咖啡後，凱薩琳的聲音再次響起：「看好，這裡要——」
「要往上，對吧，這樣才能勾出更嚇人的弧度⋯⋯」潔西卡握著凱薩琳冰涼的手，快速俐落地往她的臉上勾了一下，被男人始亂終棄、含冤而亡的厲鬼凱薩琳就此誕生。
「妳怎麼⋯⋯」
「在妳身邊看這麼久，這點技巧總要會的吧？」潔西卡看著眼前稍稍驚訝的凱薩琳，接過她手裡的芙瑪琳，關上。
空氣中充斥著芙瑪琳的氣味。
她閉上眼揉了揉額頭，以至於她錯過了凱薩琳微微向上，流露一絲絲讚許的微笑。
「那就好，我以為妳都在發呆。」
潔西卡啪地一聲睜開雙眼，微笑道：「怎麼會，我一直——」聽到前台動靜，潔西卡立刻向後站了一步：「是時候輪到薩琳姐出場了。」她伸手歡送凱薩琳步上前台，前台秋霜姊那讓人火大的語氣說道：「接下來，讓我們歡迎——」
「歡迎潔西卡。」
潔西卡換上那套猩紅禮服，白手套的雙手捧著芙瑪琳精華套組，芙瑪琳的氣味像一雙擦上黑色指甲的手纏繞、束縛著她。
為什麼？
明明已經取代了她，為什麼凱薩琳高傲的側臉依舊閃過自己的腦海。
——『她還沒準備好。』
潔西卡眨了眨微紅的雙眼、深吸口氣，踩著紅色粗高跟走上台，看著不曾換過的場景與燈光，她的紅唇上揚、微微一笑。
「西卡，歡迎，請坐。」秋霜姊一如繼往惱人的嗓音響起，潔西卡僅是瞇起她的雙眼，嘴角微彎四度，不多不少，這個角度才能展現自己最有自信又不會太過討好的笑容。
「西卡呀，真的是大大恭喜妳，不僅成為新一代鬼后，還成為新任芙瑪琳代言人，可以分享妳的感想⋯⋯或是有什麼想對薩琳說的嗎？」
「秋霜姊真體貼，知道人家在金鬼獎上，對薩琳姊的感謝還說不夠。太好了，我願意再説一次——」潔西卡邊重述一次在金鬼獎上的感言，一邊想像凱薩琳正在旺來看著電視螢幕的臭臉，想像她憤恨懊悔的臉龐，說不定還會流下嫉妒的淚水。
她紅著臉，發自內心對著鏡頭露出最燦爛的笑容。
「西卡，聽說薩琳很愛用芙瑪琳是真的嗎？」
「是真的，其實不只她，連我也是，從以前在凱薩琳身邊學習時，芙瑪琳都不離身呢！」
「哇！那想必，能夠成為芙瑪琳的御用代言人妳一定很開心？」
「當然，這樣不只能被更多人看見⋯⋯在使用芙瑪琳的時候，還會想到我哦！」
潔西卡有個小秘密，那就是她不喜歡芙瑪琳的味道，那總是讓她想起凱薩琳的背影，凱薩琳不解的眼神，凱薩琳嫌棄她的點子，凱薩琳、凱薩琳⋯⋯
目送旺來團隊紛紛換上水手服，追著網紅狂奔的背影，潔西卡再一次發自內心笑了出來，伸出食指以極快的速度帶走偷溜而出的淚滴，深吸口氣宣布放假之後又壞心眼的說是騙人的，看著情緒大起大悲的辛亥三姐妹一臉心死後，才又滿意地開口准假。
她一個人踩著輕快的舞步，哼著歌，在下著雨的黑夜裡上車，回到空蕩漆黑的公司裡，在黑暗裡走到屬於自己的私人小房間內，扭開LED燈泡牆，暈黃燈光照亮她的小小世界。
潔西卡走到深處，來到一個外頭貼滿她各個時期照片的獨立衣櫥，最上面貼了一張有些龜裂的紙條，上頭寫著「打敗薩琳！」
她伸手打開了那扇門扉，裏頭擺滿了凱薩琳的照片、新聞報導、Death雜誌、MOUGUE雜誌，網路上針對凱薩琳的留言，以及各式用品，其中，還有那瓶當年潔西卡成為新代言人的芙瑪琳。
「我從來沒有想要妳消失。」潔西卡張開紅唇，以極輕的聲音重複著凱薩琳稍早的話，伸出鮮紅細指，打開那瓶只用過一次的芙瑪琳，從頭而下，將之通通倒在自己身上。
全身沾染濃稠漆黑液體的潔西卡在昏黃的亮光之中，雙手懷抱著自己，芙瑪琳的味道包裹著她，她再次低語著我從來沒有想要妳消失，閉上眼露出滿足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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